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芙蓉镜寓言二集 开化壶公江东伟清来著

方正

客或欲见于齐桓公,请仕上官,授禄千钟。公以告管仲曰:「君予之。」客闻之曰:「臣不仕矣。」公曰:「何故?」对曰:「臣闻取人以人者,其去人也亦用人,吾不仕矣。」/壶公曰:记云「非其人勿自」,乃併去其人,更妙。

景公有爱女,请嫁于晏子,公乃往燕晏子之家,饮酒酣,公见其妻曰:「此子之内子邪?」晏子对曰:「是也。」公曰:「嘻,亦老且恶矣。寡人有女,少且姣,请以满夫子之宫。」晏子避席而对曰:「乃此则老且恶,婴与之居故矣,故及其少而姣也。且人固以壮托乎老,姣托乎恶,彼尝托而婴受之矣。君虽有赐,可以使婴倍其托乎?」/壶公曰:齐景嫁女晏子,唐宗嫁女尉迟公,盖以少艾委老夫也,幸月下老人不许。

季孙相鲁,家无衣帛之妾,枥无食粟之马。

董卓尝与朱隽论兵事,卓折隽曰:「我百战百胜,决之于心,卿勿妄说,且污我刀。」盖勋直前曰:「武丁之明,犹求箴谏,况如卿者,而欲杜人之口?」卓笑曰:「戏之耳。」勋曰:「不闻怒言可以为戏。」卓改容谢。/壶公曰:把太师儿戏。

董卓威权震世,公卿莫敢抗礼,盖勋独长揖之。尝与卓书曰:「伊、霍权以立功,犹为口实;足下小丑,如何终此?贺者在门,吊者在庐,可不慎哉!」卓甚恨之。/壶公曰:两次唐突太师。

魏文帝为太子,一日燕宾,忽建议曰:「君父各有笃疾,有药一丸,可救一人,当救君耶?父耶?」群议纷纭,或君或父。时邴原在坐,独默然不发。太子急谘之,勃然对曰:「父也。」太子悚然。/壶公曰:此是正理。

魏文帝为太子,宾客如云,邴原独不往。曹公尝使人探之,原曰:「君老不奉世子。」/壶公曰:世乱不事奸雄。

苏则与董昭同僚,昭尝枕则膝卧,则推下之,谓曰:「苏则之膝,非佞臣之枕也。」/壶公曰:缘何便卧人膝上?通身是媚骨。

刘真长、王仲祖共行,日旰未食。有相识小人,贻其餐,肴案甚盛。真长辞焉,仲祖曰:「聊以充虚,何苦辞?」真长曰:「小人都不可与作缘。」/壶公曰:此涉世真谛,所以不失足于人。

李宓尝言:「吾独立于世,顾影为俦,而不惧者,心无彼此于人也。」

范缜著神灭论,萧子良使王融谓之曰:「谓神灭,既自非理,而卿坚执之,恐伤名教。以卿之才,何患不至中书郎,而故乖剌为此乎?」缜大笑曰:「使范缜卖论取官,已至令仆矣。」/壶公曰:论未奇,拗得奇。

魏恺辞青州长史,文宣大怒曰:「何物汉子,与官不就?」恺容色坦然。帝曰:「死与长史,任卿所择。」答曰:「能杀臣者陛下,不受长史者愚臣。」帝曰:「何虑无人!」因放还。/壶公曰:置生死度外,文宣可奈何?

张彦真好学博闻,而任情不羁,意相合者则倾身与交,如志好或乖,虽王公大人,终不屈也。常叹曰:「其有知我者,胡越可亲;苟或不然,毋宁独立。」/壶公曰:率真。

苏则与临菑侯植,闻魏代汉,皆素服悲哭。一日,帝从容言曰:「吾应天受禅,而闻有哭者,何也?」则时以为问己,须髯怒张,将正对,适侍中傅巽掐则曰:「不谓卿也。」则乃止。/壶公曰:须髯怒张,何补于事?

扬子云作法言,蜀富人赍钱十万,愿载一名。子云不听,以富无仁义之行,正如圈中之鹿,栏中之牛,安得安载?/壶公曰:法言若载富人,早覆瓿矣。又曰:圈鹿、栏牛,摹钱虏态逼真。

魏明帝尝驾卒至尚书门,陈矫跪问曰:「陛下欲何之?」帝曰:「欲案行文书耳。」矫曰:「此自臣职,非陛下事。若臣不称职,请黜退。陛下宜还。」帝惭,为之却回。

明帝时常林徙太常,晋宣王以林乡邑耆德,见每下拜。或谓林曰:「司马公贵重,君宜止之。」林曰:「司马公自欲敦长幼之叙,为后生法,贵非吾之所畏,拜非吾之所制也。」言者跼蹐而还。/壶公曰:何其坦率。

辛毗从帝射雉,帝曰:「乐哉!」毗曰:「于陛下甚乐,而于群下甚苦。」帝默然。

刘放,孙资专制。辛毗子敞谏毗曰:「孙、刘用事,众皆影附。大人宜小降意。」毗正色曰:「主上虽未甚聪明,亦不为暗劣。吾立身自有本末,就与孙、刘不平,不过使吾不作三公耳。有大丈夫以欲为公,而自毁其生平者耶?」/壶公曰:不少降意,断不到三公。

齐文宣崩,朝士都哭临,阳休之惟颦眉而已,无涕泪。或问之,答曰:「佞哀诈泣,实非本怀。」/壶公曰:做朝士,定要一副急泪。

艾陵伯苌性严毅,虽逢吉庆,未尝开口笑。孝文迁都,以苌留镇怀朔,别赐苌酒,因谓曰:「闻公一生不笑,今且隔山,幸为朕一笑。」竟不能得。孝文曰:「五行之气,偏有所不入,六合之内,亦何所不有?」左右见之皆大笑。/壶公曰:孝文语佳,岂偏得冬气耶?转恨士龙太奢用之。

宋游道尝以事忤临淮王彧,王厉声诃之。游道为执板长揖曰:「下官谢王嗔,不谢王理。」/壶公曰:强项。

赵轨在州,所居东邻有桑椹落其家。轨令悉拾归其主,仍诫子曰:「吾宁以此求名?」意非机杼间物,不愿侵人耳。/壶公曰:一介不取。

唐狄仁杰为安抚使,除去淫祠一千二百所。

郭弘霸为右台御史,时大夫魏元忠病,僚属省候,弘霸独后人,忧形于色,请视便液,即染指尝之,因贺曰:「凡甘者,病不瘳;今味苦,当即愈也。」元忠恶其媚,暴语于朝。/壶公曰:弘霸枉做小人一场。此后对人何以开口?又曰:真遗臭万年。

顾协少清介有志操。初为廷尉正,冬服单薄。寺卿蔡法度欲解襦与之,惮其清严,不敢发口,曰:「顾郎难衣食者。」/壶公曰:蔡生亦真品。

李虞为尚书左丞,有清德。妹夫刘晏方秉权,见其燕室门帘甚敝,潜度广狭,以粗竹织成帘,将以赠虞。三携至门,不敢发言而去。/壶公曰:如此清真,如祥麟威凤,世不多见。

唐临性坚直,执谊不回,为御史,一日在朝,韦挺越次与江夏王道宗语。临进曰:「王乱班。」道宗曰:「与大夫语,何至尔?」临曰:「大夫亦乱班。」挺失色。众皆悚服。

则天时,有人于洛水获白石而赤文,以献阙下曰:「此石赤心,故以献。」李昭德叱曰:「洛水馀石,岂尽能反耶?」/壶公曰:止二张赤心耳。

桓彦范、袁恕己争荐阳峤为御史,杨再思言矫意不乐弹抨事。彦范曰:「为官择人,岂必待情乐乎?惟不乐者,固当与之,以抑竟躁。」/壶公曰:不乐为御史,奇。强他为御史,更奇。

杨绾性沉静,恒独处一室。左右图史,凝尘满席,澹如也。一生不问生事,造者清谈竟日而不及私。人欲干以私,听其言必内忤止。拜相之日,中丞崔宽毁别墅,京兆尹黎幹减驺从,中书令郭子仪裁声乐。世比之杨震、山涛、谢安云。/壶公曰:今人得甲第,便营别墅,列驺从,竞声乐,适资达人一噱耳。

梁萧詧恶见妇人,虽相去数步,亦云遥闻其臭。/壶公曰:可惜世上多逐臭之夫。

祥符初,天书事起,群臣皆附会,再拜称万岁。孙奭独曰:「以臣愚所闻,天何言哉?岂有书也?」/壶公曰:妙,妙!王旦以为何如?

韩侂胄筑南园,属杨万里为记,饵以掖垣。万里曰:「官可弃,记不可作。」侂胄恚。自是卧家十五年。侂胄误国事久,万里忧愤成疾,家人知其故,凡邸吏报时政者,皆不以告。一日,忽有族子来,遽言侂冑用兵事,万里恸哭失声,亟呼纸,书曰:「奸臣韩侂胄专权无上,动兵残民,谋危社稷。吾头颅如许,报国无路,惟有孤愤。」落笔而逝。/壶公曰:应骑箕尾而归天上。

王鼎尝宰县。一日,憩於庭,俄有暴风举卧榻上空中,但觉枕榻渐高。鼎无惧色,徐曰:「吾中朝端士,邪无干正。可徐还我故处。」须臾,榻复故,风亦止。/壶公曰:风伯有灵。

金海陵尝召杨伯雄问鬼神事,辞未学。强之,伯雄漫应曰:「臣家有书一卷,记人死复生,或问冥官何以免罪,答曰:「汝第置一历,白日所为,暮夜书之。不可书者,即不可为也。」」海陵为改容。/壶公曰:海陵淫虐,闻之毛竖。

许衡尝暑中过河阳,渴甚,道有梨,众争啖之。衡独危坐树下,曰:「非其有而取之,不可。」或曰:「世乱无主。」衡曰:「梨无主,吾心独无主乎?」/壶公曰:真道学。於陵子以一李丧节。

吕蒙正为宰相,一朝士家藏古镜,自言能照二百里。欲因公弟献以求知。其弟伺间言之,公笑曰:「吾面不过揲子大,安用照二百里?」其弟遂不敢复言。/壶公曰:七尺之躯,安用大厦?三寸之喉,安用万顷?人胡不内照也!

张子韶对策,至晡未毕,貂珰促之。子韶曰:「未也,方谈及公等。」其策曰:「阉寺闻名,国之不祥也。尧舜阉寺不闻于典谟,三王阉寺不闻于誓诰。竖刁闻於齐而齐乱,伊戾闻于宋而宋危。」/壶公曰:子韶先生通身都是胆。

沈巑之为丹徒令,在县以清廉,不事左右。毁言日至,竟抵罪锁系。尚方叹曰:「得一见天子足矣。」上闻,召问曰:「复何言?」答曰:「臣坐官清,获罪。」上曰:「清,何以获罪?」曰:「无以承奉要人。」上曰:「要人为谁?」巑以手板四面,指曰:「此赤衣诸贤皆是。」上亦不责,令复任。/壶公曰:赤衣诸贤肯令复任耶?

陈尚书咸,见王莽诛何武、鲍宣,喟然叹曰:「吾可以逝矣!」父子相与归乡里,闭门不出入,犹用汉家祖腊。或问之,答曰:「我先祖岂知王氏腊乎?」/壶公曰:陈氏一门,尚延汉脉。

王丞相名位隆重,百僚欲为降礼,冯太常以问颜光禄,颜曰:「王公虽重,礼无偏敬。降礼之言,或是诸君事宜。鄙人老矣,不识时务。」既而告人曰:「吾闻伐国不问仁人,向冯祖思问佞于我,我其有邪德乎?」/壶公曰:自反最妙。

殷仲文还姑熟,祖送倾朝。桓敬祖要王参军同行。王曰:「饯离送别,必在有情,下官与殷,风马不接,无缘扈从。」/壶公曰:今风马不接者,偏肯近前。

郭贽拜参政。奏对曰:「臣遭不次之遇,誓以愚直上报。」太宗曰:「愚直何益于事?」贽曰:「犹胜奸邪。」

姚彪与张温俱至武昌,遇吴兴沈珩守风粮尽,从彪贷盐一百斛。彪性峻直,得书不答。方与温谈论良久,呼左右倒百斛盐著江中,谓温曰:「明吾不惜,惜所与耳!」/壶公曰:宁与冯夷,倒不伤惠。

郭景纯尝遇颜弘都,欲为之筮。颜曰:「年在天,位在人。修己而天不与者,命也;守道而人不知者,性也。自有性命,无劳蓍龟。」/壶公曰:若颜生者,可与谈性命矣。

纪僧真得幸於齐世祖,容表有士风,尝请于世祖曰:「臣出自本县武吏,邀逢世时,阶荣至此。为儿婚得荀昭光女,即时无复所须,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。」上曰:「此由江敩、谢瀹,我不得措意,可自诣之。」僧真承旨,诣敩。登榻坐定,敩顾命左右曰:「移吾床远客。」僧真丧气而退,以告世祖。世祖曰:「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。」/壶公曰:有盛世之风。

朱彦和方贵用事,宾客辐辏,欲引江子一为助。彦和是子一姑夫,子一知彦和不为物议所归,未尝造门。/东伟曰:子一公卒死侯景之难。

范淳夫尝语李方叔曰:「李文正有言,「士人当使王公闻名多而识面少。」此最名言。盖宁使王公讶其不来,无使王公厌其不去。」

元兵大入,贾似道当国,以去要君。时度宗初即位,呼为师相,至涕泣拜留之。江万里时为参政,以身掖帝云:「自古无此君臣礼,陛下不可拜,似道不可复言去。」似道不知所为,下殿举笏谢万里曰:「微公,似道几为千古罪人。」/东伟曰:文忠公卒死难,沉芝山止水。

周新为御史,弹劾敢言,贵戚畏之,目为「冷面寒铁」。江右抚台,居者多病,孙燧口潘臬请改建,新曰:「有正人无邪地。」止移后堂。向前数尺,槛下得一古镜,背刻「昭明光运,忠扶日月」等语,为公死节先兆。/壶公曰:事奇。

阉宦汪直以权幸,延揽名士。闻杨继宗治郡名,往吊拜,起手捋公须曰:「比闻杨继宗名,今貌乃尔。」公曰:「继宗貌陋,但亏体辱亲,未之敢也。」直不复言。

陆深为讲官,一日,讲罢而奏曰:「令日讲章,非臣原撰,乃经阁臣改窜者。陛下有尧舜之资,当令诸臣各陈所见,则圣德日新。」/壶公曰:经阁臣手,便是依样葫芦。

李梦阳督学江右,渡江,有司请祀水神。公怒,命从者缚神投诸江,曰:「以水神投水,得其所哉,得其所哉!」/壶公曰:趣。

雅量

孔文举在青州为袁谭所攻,流矢雨集,矛戟内接。孔隐几安坐,读书论义自若。/壶公曰:如此风度,卒不免于曹瞒,鹿门先生所以为高。

诸葛武侯与司马宣王治军渭滨,克日交战,宣王戎服莅事,使人视武侯,独乘素舆,葛巾、毛扇,指麾三军,随其进止。宣王叹曰:「诸葛君可谓名士矣!」/壶公曰:宣王曰「名士」,陈寿则曰「应变将略,非其所长。」

王子敬夜斋中卧,有群偷入其室,盗物都尽,王徐曰:「偷儿,青毡我家旧物,可特置之。」/壶公曰:青毡终舍不得。

王江州弘,欲识陶渊明不能置。渊明尝往庐山,王令渊明故人庞通之赍酒具,于半道栗里要之。渊明有脚疾,使一门生、二儿举篮舆。既至,欣然便共饮酌。俄倾,王至,亦无忤也。/壶公曰:江州佳士,何委曲以媚渊明?又曰:有酒有舆,脚疾何损?

宋明帝赐王景文死。敕至之夜,景文在江州,方与客棋。看敕讫,置在局下,神色恬然。争劫竟,敛子纳奁毕,徐言奉敕见賜以死,方以敕示客。因举赐鸩,谓客曰:「此酒不可相劝。」遂仰饮而绝。/壶公曰:何其从容,惜不得其死耳!

王敬则穷时,尝与既阳县吏斗。谓曰:「我若令既阳,当鞭汝背。」吏唾其面曰:「汝若令既阳,我已得司徒公矣。」已,敬则果令既阳,斗吏惧亡,敬则勒令出,出则厚遇之。第谓曰:「吾业得既阳令矣,汝何时得司徒公乎?」/壶公曰:敬则可令,吏亦可司徒公。

张融尝浮海至交州,于海中遇风,任其播荡,了无惧色。方咏曰:「乾鱼自可还其本乡,肉脯复何为者哉!」/壶公曰:趣。

高宗时,戴至德为右仆射,刘仁轨为左。人有诉,率优容之。至德必诘究本末,无私假。以是当时多喜仁轨,号「解事仆射」。两人尝更日听事。至德听事日,有一妪诣投牒,牒已收,忽复取曰:「初以为解事仆射,今乃非。」至德笑还之,人服其德量。/壶公曰:戴真「解事仆射」。

阳峤尝曰:「吾虽备位方伯,吾心亦昔时一尉耳。」/壶公曰:大耐官职。

吴瑛性旷达。盗入室,觉而不言,且取其被,徐谓曰:「他物惟所欲,夜正寒,幸舍此。」/壶公曰:似王子敬。

公沙穆居建城山中,依林阻为室,独宿无侣。时暴风震雷有声于外,呼穆者三,穆不与语。有顷,呼者自牖而入,音状甚怪。穆诵经自若,终亦无他。/壶公曰:见怪不怪。

或劝皇甫士安修名广交。士安答曰:「自非圣人,孰能兼存出处?居田里之中,亦可以乐尧舜之道,何必崇接势利,事官鞅掌,然后为名乎?」作玄守论以见志。/壶公曰:论惜不传。

司空表圣预为寿藏,故人来者引置圹中,赋诗对酌。人或难之,表圣曰:「达人大观,幽显一致,非止暂游此中,公何不广耶?」/壶公曰:公盖先知白马之祸矣。

宋元宪与弟景文,未第时贫甚。因依外家,就学安陆。冬至召同人饮,元宪语客曰:「至节无以为具,独有先人剑鞘上裹银一两,粗以办节。」乃笑曰:「冬至吃剑鞘,年节当吃剑耳。」宴笑自若。/壶公曰:此等雅趣,富贵后不可再得。

王文正旦局量宽厚,未尝见其喜怒。饮食有不精洁者,但不食而已。家人欲试其量,以少埃墨投羹中,公惟啖饭而已。问其何以不食羹,曰:「我偶不喜肉。」一日又墨其饭,公视之,曰:「吾今日不喜饭,可具餐。」/壶公曰:未免为所侮。

田元均为人宽厚长者,其在三司,深厌请托者。虽不能从,然不欲峻拒之,每温颜强笑以遣之。尝谓人曰:「作三司使数年,强笑多矣,直笑得面似靴皮。」士大夫闻者,传以为笑,然皆服其德量。/壶公曰:靴皮面天下去得。

范尧夫谪居永州,闭门,人稀识面。客苦欲见者,或出,则问寒暄而已。僮扫榻奠枕,于是揖客,解带对卧。良久鼻息如雷霆。客自度未可起,亦熟睡。睡觉,常及暮而去。/壶公曰:颠沛如是,所养可知。又曰:这一觉睡,另辟乾坤。

裴行俭破外国,得玛瑙盘,广三尺。出以示诸将,为军吏捧盘升阶,跌而碎之,叩头流血请罪。行俭笑曰:「尔为何罪?」/壶公曰:清来饶为之。

韩魏公琦得二玉杯、玉盘,觞客次,藉以锦,置于案。为执事者触案,碎于地。非但一时不变色,竟无追惜之意。/壶公曰:余极怕古董,碎之者且有殊赏。

吕正献平章军国时,门下客因语次,或曰:「嘉问败坏家法,可惜!」公不答,客愧而退。一客少留曰:「司空尚能容吕惠卿,何况族党?此人妄意迎合,可恶也。」公又不答。既归,子弟请问二客之言何如,公亦不答。/壶公曰:此中最是难测地。

韩黄门持国典藩觞客,早食,则凛然谈经史节义及政事设施;晚食,则命妓劝饮,尽欢而罢。虽簿尉小官,悉令登车上马而去。/壶公曰:无纱帽气,无头巾气,可以相天下矣。

司马温公过独乐园,见创一厕屋,问守园者何从得钱,对曰:「积游赏者所得。」公曰:「何不留以自用?」对曰:「只相公不要钱也?」公大笑。/壶公曰:峰皞气象。又曰:此守园者,与赵清献老兵同学问。

苏子瞻在黄州及岭外,每旦起,不招客与语,必出访。客所与游亦不尽择,各随其人高下,谈谐放荡,不复为畛畦。有不能谈者,则强之使说鬼。或辞无有,则曰:「姑妄言之。」/壶公曰:妄言鬼,定有佳趣。又曰:投荒时,只合说鬼。

张士简嗜酒疏脱,忘怀家务。在新安,遣家僮载米三千斛还吴,耗失大半。士简问其故,答曰:「雀鼠耗也。」士简笑曰:「壮哉!鼠雀。」不复研问。/壶公曰:雀鼠之耗不可问,政不必问。

牛弘弟弼,好酒而酗。尝因醉,射杀弘驾车牛。弘还宅,妻迎,谓曰:「叔射杀牛。」弘闻之,无所怪问。直答曰:「作脯。」坐定,其妻又言:「叔射杀牛,大是异事。」弘言:「已知。」颜色自若,读书不辍。/壶公曰:嫂断不能容叔。

裴晋公不信术数,每语人曰:「鸡、猪、鱼、蒜,逢着则吃;生、老、病、死,时至则行。」/壶公曰:不谈禅,而禅理自精。

范忠宣谪永州,夫人不如意,辄骂章惇。舟过桔洲,大风雨,船破,仅得及岸。正平持盖,公自负夫人以登,燎衣民舍。公顾曰:「岂亦章惇所为耶?」/壶公曰:代夫人转一语,曰:「岂非章惇所为耶?」又曰:昔叶洽问子瞻曰:「世传端明已归道山,今尚游戏人间耶?」答曰:「途中见章子厚,乃回反耳。」想子瞻胸中犹有章惇。

司马光更新法,苏子瞻劝其防后患。公起立,拱手曰:「天若祚宋,必无此事。」/壶公曰:盛德语。

唐鄂公尉迟恭,晚岁闲居,学延年术。修饰池台,奏清商乐,以自奉养,不复通宾客。宋韩蕲王世忠,谢事家居,常乘驴游西湖。上二公之度,不可测矣。/壶公曰:英雄退步,定是学仙,竟以天后、奸桧作海鸥游。

解大绅素无崖岸,求文与书者,日辐辏,率与之,无厌倦意。或言有不当与者,笑曰:「雨露岂择地而施哉?」/壶公曰:自适其适。

或问夏忠靖曰:「量可学乎?」公曰:「某幼时,有犯者,未尝不怒。始忍于色,中忍于心,久则自熟。」/壶公曰:真。

魏文靖公致仕时往絜田,值御史官舟,公岸上引缆而行。御史怪问,对曰:「魏骥。」又问,曰:「萧山魏骥。」又问,曰:「尚书归老魏骥。」御史惶恐谢罪。/壶公曰:有古风。

陈白沙访庄定山,庄拏舟送之维扬。一士人素滑稽,同泛数十里,极肆谈锋,尽衽席亵昵之事,故为二老困。定山怒不能忍,声色俱厉。白沙当其谈时,若不闻其声;既去,若不识其人。定山深服之。/壶公曰:白沙能耐。白沙何以能耐?亦无可奈何。又曰:士人绝高,一洗头巾气。

杨文懿以洗马乞假,行次一驿。其丞不知为何官也,坐而抗礼,卒然问曰:「公职洗马,日洗几马?」公漫应曰:「勤则多洗,懒則少洗,无定数也。」/壶公曰:在驿丞檐下,只得如此。

徐文贞致政家居,为怨家讦告。张全山年八十馀,往候之,曰:「今日赠老先生一字。」文贞曰:「何字?」曰:「忍字。」文贞曰:「我亦赠公一字。」曰:「何字?」曰:「忘字。」/壺公曰:妙,妙。

吴长史稷归隐,有司莫识其面,里举践更役,误以公名报。令不知,悬之榜。公亲往,注其下曰:「不能为官,岂堪为役?」令闻大愧。/壶公曰:世上只重现任。

思庵卧病久,有邻妇骂声如雷,不停昼夜。吟曰:「怪得鸺鹬夜夜啼,乱鸦声噪落庭除。飘风不入先生耳,一炷沉烟读道书。」/壶公曰:老僧之不睹不闻无穷。

识鉴

齐王厚送女,欲妻屠牛吐,屠牛吐辞以疾。其友曰:「子终死腥臭之肆而已乎,何为辞之?」吐应之曰:「其女丑。」其友曰:「子何以知之?」吐曰:「以吾屠知之。」其友曰:「何谓也?」吐曰:「吾肉善,而去若少耳;吾肉不善,虽以吾附益之,尚犹贾不售。今厚送子,子丑故耳。」其友后见之,果丑。/壶公曰:择婿至屠牛吐,屠牛吐又辞,将如之何?又曰:屠牛吐心有镜,胆有刀。

齐侯田于莒,卢蒲嫳见,泣且请曰:「余发如此种种,余奚能为?」公曰:「诺。吾告二子。」归而告之。子尾欲复之,子雅不可,曰:「彼其发短,而心甚长,其或寝处我矣。」

有与悍者邻,欲卖宅而避之。人曰:「是其贯将满也。」遂去之。或曰:「勿之矣,子姑待之。」答曰:「吾恐其以吾满贯也。」/壶公曰:千古高识。

陈辕颇出奔郑。初,辕颇为司徒,赋封田,以嫁公女。有余,以为己大器。国人逐之,故出。道渴,其族辕咺进稻醴、粱糗、腵脯焉,喜曰:「何其给也?」对曰:「器成而具。」曰:「何不吾谏?」对曰:「惧先行。」/壶公曰:待贵戚得法。

石。因匠氏攻公,公入于戎州已氏。初,公自城上见已氏之妻发美,使髡之,以为吕姜髢。既入焉,而示之璧,曰:「活我,吾与汝璧。」已氏曰:「杀汝,璧其焉往?」遂杀之,而取其壁。/壶公曰:璧可偿发否?

管子得于鲁,束缚而槛之,使役人载而送之齐,皆讴歌而引。管子恐鲁止而杀己也,欲速至齐,因谓役人曰:「我为女唱,女为我和。」其和适宜,役人不倦,而取道甚远。管子可谓能因事役人,人能得其所欲,己亦得其所欲。以此术也,而用万乘之国,其霸犹少乎?/壶公曰:管子之霸,只是善因,绝不犯手。

白圭,周人。乐观时变,人弃我取,人取我予。其趋时,若猛兽鸷鸟之发。尝曰:「吾治生,犹伊尹、周公之谋,孙吴用兵,商鞅行法也。其智不足与权,勇不足以决断,仁不能以取予,强不能有所守,虽欲学吾术,终不告之矣。」/壶公曰:此治生鼻祖,抑亦狡且瘁矣。

秦之败也,豪杰皆争取金玉,而任氏独窖仓粟。楚汉相距荥阳间,民不得耕种,石米至万钱,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。任氏以此起富。/壶公曰:今糠秕起家者,皆祖述任氏。

孙坚尝参张温军事。温以诏书召董卓,卓良久至,而词对颇傲,坚前耳语温曰:「卓负大罪而敢鸱张大语,宜以召不时至,按军法斩之。」温有难色。坚曰:「古之名将仗钺临戎,未有不断斩示威者,是以穰苴斩庄贾,魏绛僇杨干。今明公亲率天兵,威震天下,而不忍于一罪人,恐卓一旦得志,明公非其敌也!」温卒不果,卓遂横。/壶公曰:张温竖子,何足与谋哉?此时枭卓,一匹夫之力。

吴祐牧猪长垣泽中,诵经而行。北海公沙穆游太学,资乏,变服为佣,与祐赁舂,遂定交于杵臼之间。/壶公曰:业至牧猪,韬光极矣。

延熹中,京师游士范滂诸人,非毁朝政。公卿以下折节下之;太学生争慕其风,以为文学将兴,处士复用。申屠蟠叹曰:「昔战国之世,处士横议,列国之君至为拥篲先驱,卒有坑儒烧书之祸,今之谓矣!」乃绝迹于梁砀之间,因树为屋,自同佣人。/壶公曰:众人皆醉,我独醒。

许子将山峙渊渟,行应规表。谢子微世称其裁鉴,见子将十许岁时,叹曰:「此乃希世之伟人。」

许子将尝到颖川,多长者之游,唯不诣陈仲弓。又陈仲举妻丧,还葬,乡人俱至,许独不往。或问其故,子将曰:「太丘道广,广则难周;仲举性峻,峻则少通。故不造也。」时人服其裁量。/壶公曰:妙于自照。

司马德操有人伦鉴。荆州时,知刘表性暗,必害善人,乃括囊不复谈议。时有以人物问德操者,初不辨其高下,每辄言佳。其妇谏曰:「人质所疑,君宜辨论,而一皆言佳,岂人所以咨君之意?」德操曰:「如卿所言,亦复佳。」/壶公曰:危邦不居,居必三缄其口。

管幼安见公孙度时,语唯经典,不及世事,乃因山为庐,凿坏为室。越海避难者,皆就之,旬月成邑。遂讲诗书,陈俎豆,饰威仪,明礼让,非从学者弗见。由是,度安其贤,民化其德。邴原时亦在辽,好以清议格物。度已下,心不安之。幼安谓原曰:「潜龙以不见为德,官非其时,皆招祸之道也。」密劝令西还。/壶公曰:管先生之品,在卧龙、雏凤上。

刘恭嗣年十岁时,尝于讲堂上戏。司马德操拊其头曰:「孺子,孺子,黄中通理,宁自知不?」

夏侯仲权入蜀,姜伯约问之曰:「司马公既得彼政,还复有征伐之志不?」仲权曰:「此人方营立家门,未遑外事。有钟士季者,其人虽少,终为吳蜀之忧。」/壶公曰:伯约老矣,非士季对手。

索靖有先识远量,知天下将乱,指洛阳宫门铜驼,叹曰:「会见汝在荆棘中。」/壶公曰:索先生竟以书掩其品,王右军亦然。

隋文帝见蜀王秀不才,因谓群臣曰:「坏我法者,子孙也。辟如猛虎,物不能害,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。」/壶公曰:语极沉痛。毛间虫,天生一副快嘴,不肖子孙偏怜之。

世谓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,非也。炀帝好谀,矩以谀佞之;太亲好谏,矩以谏佞之。邪正不同,而趣世取宠,其佞一也。/壶公曰:谏是佞,诛心之笔。后世有格佞之目。

王谌,名知人。河南尹田歆谓谌曰:「今当举六孝廉,而贵戚多书命。吾欲自用一名士报国,尔助我求之。」明日,谌送客大阳郭,遥见种暠,异之,还白歆曰:「得孝廉矣,即洛阳门下史。」歆曰:「当得之山泽。乃近洛阳史耶?」谌曰:「山泽不必有异人,异人不必皆山泽。」歆即暠谘之,果奇士。/壶公曰:奇赏。

邓艾少孤,倜傥,每见高山大泽,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。时人多笑焉。司马宣王独奇之,卒平蜀。/壶公曰:蜀之老成至此尽矣,邓生得以售其奇。

曹操尝遣刺客至昭烈所,昭烈与论伐魏形势,甚惬意。时客未得便,诸葛亮忽入,客神色失措。须臾,起如厕,备谓亮曰:「向得奇士,足以助君。」亮问谁,曰:「起者其人也。」亮曰:「观客色动而神惧,视低而忤数,奸形外漏,邪心内藏,必曹氏刺客也。」急追之,已越墙遁矣。/壶公曰:客亦明眼人,高荆卿一筹。又曰:昭烈亦认不得。

魏武将见匈奴使,自以形陋,不足雄远国,使崔季珪代。帝自捉刀立床头。既毕,令间谍问曰:「魏王何如?」匈奴使答曰:「魏王雅望非常,然床头捉刀人,此乃英雄也。」魏武闻之,追杀此使。/壶公曰:惜哉,此使不识捉刀人惯杀人。

燕王垂议代西燕,曰:「吾比老,叩囊底智,足以取之。」

崔岳谓刘曜曰:「四海脱有微风摇之者,英雄之魁,卿其人矣。」/壶公曰:胡相定奇。

齐神武自洛阳还,倾产结客。亲故怪问之,答曰:「吾至洛阳,宿卫羽林相率焚领军张彝宅,朝廷惧乱而不问。为政若此,事可知也。财物岂可常守邪?」/壶公曰:为政者,当凛凛,勿使英雄窥人。

马燧讨李怀光,夜宿一村,问田父:「此何村也?」曰:「名埋怀村。」燧大喜,曰:「吾诛怀老必矣。」/壶公曰:诛反贼犹拉朽耳。

萧嵩数与韩休争论,因乞骸骨。玄宗曰:「朕未厌卿,何为遽去?」对曰:「臣蒙圣恩,待罪宰相,富贵已极。及陛下未厌臣,故臣得从容引去;若已厌臣,臣首领且不保,安能自遂?」/壶公曰:知几其神乎。

孙沔受命征侬智高时,请发骑兵,求武厍精甲。宰相梁适抑之,曰:「毋张皇。」沔曰:「前日惟无备,故至此。今乃欲示镇静耶?夫实备不修,而貌为镇静,此危亡之道也。」/于文定曰:「此言切中事理,可以破玩愒矫拂之弊。」壶公曰:今寇至则张皇,寇去则镇静,大家如此。

尔朱荣尝问左右曰:「一日无我,谁可主军?」皆称尔朱兆。荣曰:「此止可统三千骑以还。堪代我主众者,唯贺六浑耳。」因诫兆曰:「尔非其匹,终当为其子穿鼻。」/壶公曰:不能诛高欢,天也。

宋明帝废立之际,王思远谓从兄晏曰:「兄荷武帝厚恩,今一旦赞人,如此事彼,或可以权计相须,不知兄将何以自立?及此引决,犹可保全门户,不失后名。」晏曰:「方啖粥,未暇此事。」及晏拜骠骑,会子弟,谓思远兄思徵曰:「降昌之末,阿戎劝我自裁。若用其语,岂有今日?」思远遽应曰:「如阿戎所见,犹未晚也。」旬日,晏及祸。/壶公曰:宦海沉人,千古一律。

李勣临事选将,必先相其奇庞福艾者遣之。或问其故,答曰:「薄命之人,不足与成功名。」/壶公曰:敬业果薄命否?

张曲江见朝士趋附杨国忠,语人曰:「皆是向火乞儿,一旦火尽灰冷,暖气何在?当冻尸裂体,弃骨沟壑中不远矣。」后禄山之乱,果皆灭族。/壶公曰:危语,快语!

安禄山自范阳偏校入奏,张九龄一见,即谓裴光庭曰:「乱幽州者,必此胡雏也。」及讨奚契丹败,九龄署其状曰:「军法若行,禄山不容免死。」帝曲赦之。九龄曰:「禄山有逆相,留之恐为后害。」帝曰:「卿无以王衍知石勒,枉害忠良。」帝后入蜀,思其言,泣下。/壶公曰:千古遗恨。

曹彬下江南城,李煜面缚,就彬请命。彬谓曰:「国主可归宫,厚有装蓄,以备归朝。」煜深德之。诸将争言不可,盖惧其或自引决耳。彬徐曰:「无畏。彼若能死,则岂复忍耻以见吾辈耶?」毕如其言。众皆服其识量。/壶公曰:刘禅、孙皓,何代无之!

真宗朝,李沆、王旦同时执政。四方奏报祥瑞,沆固灭裂之,如有灾异,则再三疏陈,以为失德所招。上意不悦。旦退谓沆曰:「相公何苦违戾如此?似非将顺之意。」沆曰:「自古太平天子,志气靡盛,非事四夷,则耽酒色,或崇释老,不过以此数事自败。今上富于春秋,须常以不如意事裁挫之,使心不骄,则可为持盈守成之主。沆老矣,公他日当见之。」旦犹不以为然。至晚年,东封西祀,礼无不讲。时沆已薨,旦绘像事之。每胸中郁郁,则摩腹环行曰:「文靖,文靖!」盖服其明识也。/壶公曰:文靖几于格心。

元祐间,东坡在禁林,张无尽以书自言曰:「觉老近来见解与往时不同,若得一把茅盖头,必能为公呵佛骂祖。」盖欲坡荐为台谏也。温公颇有意用之,尝以问坡。坡云:「犊子虽俊可喜,终败人事。不如求负重有力而驯良服辕者,使安行于八达之衢,为不误人也。」温公遂止。/壶公曰:多少名公,为犊子所败。

倪元镇当至正初,天下尚无事,元镇日鬻其家田产,不事家人作业,唯逍遥吟讽,兼寓意于图画。人窃笑其为戆。后兵兴,诸富家田产剽剥都尽,众始服其有见。/壶公曰:图画更多事。

耶律德光死,有孛光芒指北。陶穀曰:「自此契丹自相鱼肉,永不乱华矣。」/壶公曰:帝德好生,孛光芒还应指北。

包拯除参知政事,或曰:「朝廷自此多事矣。」李师中曰:「包公何能为?今鄞县王安石,眼多白,甚似王敦。他日乱天下必斯人也。」后二十年而言验。/壶公曰:宋亡于安石,而王敦不能亡晋。

庆历中,有近侍犯法,罪不至死。执政以其情重,请杀之。范希文独无言,退而谓同列曰:「诸公劝人主法外杀近臣,一时虽快意,不宜教手滑。」闻者悚然。/壶公曰:名言,名言!杀机一动,正人多受亏。

卢多逊父亿,性俭,素恬于荣进,以少府监告老。归洛,棋酒自放,不亲俗事。及多逊参大政,服玩渐侈,亿叹而泣曰:「家本寒素,今富贵骤至,不知税驾地矣。」后多逊果败。/壶公曰:自古奸臣即不肖子。

寇莱公十九擢进士第,有善相者曰:「君相甚贵,但及第太早,恐不善终。若功成早退,庶免深祸。盖君骨类卢多逊耳。」/壶公曰:骨似多逊,虽莱公不免。若早退,骨不灵矣。此不退转,骨应埋海外。

绍兴中,统制郦琼缚节制吕祉归刘豫。魏公方宴,报忽至,满坐失色。公不动,徐曰:「此有说,第恐虏觉耳。」因乐饮至夜分,乃为蜡书,遣死士持遗琼。虏籍书,果疑,分隶琼众,因苦之。/壶公曰:妙于用间。

岳飞讨杨么,时么据洞庭,出没不可测。偶获一谍者,问其巢穴,对曰:「险阻安可入?惟飞乃能入耳。」飞大笑曰:「天遣汝为此言,吾必破之。」

汤和有语及兵法者,辄笑曰:「临阵决机在智识敏达,何泥古为?」/壶公曰:房琯有定陶之败。

天顺初,朝廷颇好宝玩。中贵奏宣德间王三保出使西洋,获奇宝无算。上即命兵部查西洋水程。时刘忠宣为职方,匿其籍,事亦寝。后尚书诘都吏曰:「库中案卷焉得失去?」忠宣从旁微笑曰:「三保下西洋,所费钱粮巨万,军民死者亦万计。旧案在,亦当毁之以拔其根,尚足追究其有无耶?」尚书悚然。/壶公曰:是识鉴,又是德行。

于肃愍甥,欲公援入中书科,公不许,第曰:「试日但书"大明一统圣寿万年"八字而已。」甥如其言。阁下虽不满其字,党不敢言其不佳,遂置上等。

丰庆升河南方伯。一县令簠簋不饰,惧甚,乃以白金为烛馈之。厅子以告,公佯曰:「试燃之。」厅子曰:「燃而不燃也。」公曰:「不燃则还之耳。」次日,从容为县令曰:「汝烛不燃,尽出之,以易燃者。自今无复尔矣。」/壶公曰:清畏人知。又曰:受之必为波及,故入识鉴。

周公瑛知广德。有道士作法,能使童子舞。公摘树叶置童子怀中,戒曰:「汝第舞,但树叶落地,则笞汝矣。」童子心在守叶,道士百计作法,凝然不动。/壶公曰:我法惟一。

给事中徐昂,论救韩文,忤太监刘瑾,落职归。或问:「瑾等后来如何?」昂曰:「予观瑾等,非能以正相助者。三五年后,必互争权,自相屠戮矣。」后果如昂言。/壶公曰:偶然耳。

梅溪一富翁,贪吝之极。陈良谟语客曰:「此人财积不散,又无一善状,当有奇祸。」岁余,陈又曰:「此人祸且至矣。」客曰:「何也?」陈曰:「曩惟贪吝可鄙,近则渐骄横矣。非速祸哉?」未几,死于盗。/壶公曰:不贪吝必不富,不富必不骄横。又贪又吝,又骄又横,死于盗,幸也。

宸濠谋逆,外议籍籍,皆云:「王阳明任数,其去留不可必。」王晋溪在本兵,以为阳明必能成功,朝廷不必命将出师。其婿候主事入告晋溪曰:「外间人言若此,大人坚持此议,恐灭族之祸不远。」晋溪曰:「阳明谋略足了此,不久捷音至矣。」不旬日,果报捷。/壶公曰:发纵指示,权在本兵。我朝将将首推王晋溪,说者以为一枭。小人诬蔑君子,何所不至。

徐文溥任给事中,时宁藩未叛,江右院司暨三学生员上章颂孝行,公劾其饰诈沽名,包藏祸心。时宰恶之,黜为广东宪副。后庶人反,王新建平之。公赋诗有曰:「焦头皆上客,公论有谁凭?」

赏誉

仲尼曰:「史鰌有君子之道三:不仕而敬上,不祀而敬鬼,直能曲于人。」/壶公曰:史君三反,夫子窥之微矣。

孔子问漆雕马人曰:「子事臧文仲、武仲、孺子容,三大夫者,孰为贤?」漆雕马人对曰:「臧氏家有龟焉,名曰蔡,文仲立三年,为一兆焉;武仲立三年,为二兆焉;孺子容立三年,为三兆焉,马人见之矣。若夫三大夫之贤不贤,马人不识也。」孔子曰:「君子哉,漆雕氏之子。其言人之美也,隐而显;其言人之过也,微而著。故智不能及,明不能见,得无数卜。」/壶公曰:此时封人马人皆吏隐者也,得夫子而名彰。

赵简子问成抟曰:「吾闻夫羊殖者,贤大夫也,是行奚然?」对曰:「臣抟不知也。」简子曰:「吾闻之,子与友亲,子而不知何也?」抟曰:「其为人也数变,其十五年也,廉以不匿其过;其二十也仁以喜义;其三十也,为晋中军尉,勇以喜仁;其年五十也,为边城将,远者复亲。今臣不见五年矣,是以不敢言。」简子曰:「果贤大夫也,每变益上。」/壶公曰:成先生水镜,羊大夫之鲍子也。

脂元升哭孔文举尸,魏武欲收治罪,以其事直见原。后见武帝,武帝字之曰:「元升,卿故慷慨!」/壶公曰:老贼何放过脂君?

袁绍见郑玄,叹曰:「吾本谓郑君东州名儒,今乃是天下长者。夫以布衣雄世,岂徒然哉!」/壶公曰:本初乌知郑先生。

晋宣王与孔明书曰:「黄公衡快士也,每叹述足下,不去口实。」

阮籍孝尽其亲,忠不忘君,明不遗身,知不预事,愚不乱治。自庄周以来,命世大贤,其惟阮先生乎!/壶公曰:阮先生人知其达,此必有见。

世目陈仲举昂昂如千里骥,周孟玉浏浏如松下风。一云世目颖川李府君,頵頵如玉山;汝南陈仲举,轩轩如千里马;南阳朱公叔,飘飘如行松柏之下。

曹子建七步成章,世目为绣虎。/壶公曰:奇评。

庞德公目诸葛孔明为卧龙,庞士元为凤雏,司马德操为水镜。/壶公曰:三国人才,以庞公第一,竟至无可名。

张子纲与孔北海书言:「虞仲翔前颇为论者所侵,美宝为质,雕磨益光,不足以损。」/壶公曰:非为虞生解嘲,多口才见真品。

山公目嵇叔夜岩岩如孤松之独立。/壶公曰:嵇不及阮,丰颖太露。

嵇君道云:「吾在洛尝与二陆谈,觉辞少理畅,语约事举,莫不豁然。若春日之判薄冰,秋风之扫枯叶。」/壶公曰:快谈。

世目邓士载为伏鸾,陆士龙为隐鹄。

周中丞目裴逸民曰:「裴公若武库,五兵纵横。」/壶公曰:胸若武庠,何乐如之?

世目杜弘治清标令上。/壶公曰:恐是皮相。

或问范孟博:「郭林宗何如人?」范曰:「隐不违亲,贞不绝俗,天子不得臣,诸侯不得友,吾不知其他。」/壶公曰:居乱世,若郭有道,吾知免矣。

世目王苟子曰:「流奕清举。」

谢叔源与从子灵运并有美名,时人谓叔源风韵为高,目望蔡肃如寒风振松,目康乐凛凛如霜台笼日。/壶公曰:康乐有远神。

益州献蜀柳数株,枝条甚长,状若丝缕。武帝植于太昌云和殿前,尝嗟赏之曰:「杨柳风流可爱,似张绪当年。」

褚司徒尝集袁粲舍。初秋凉夕,风月甚美,彦回援琴奏别鹄之曲。宫商既调,风神谐暢。王彧、谢庄并在坐,叹曰:「以无累之神合有道之器,宫商暂离,不可得已。」/壶公曰:雅会。

袁尹见江叔文,叹曰:「风流不坠,政在江郎。」

刘孝标目刘讦超然越俗,如半天朱霞;刘歊矫矫出尘,如云中白鹤,皆俭岁之粱稷,寒年之纤纩。/壶公曰:先标其体,次赞其用。

周彦伦目慧隆道人曰:「隆公萧散森疏,若霜下之松竹。」/壶公曰:物外品。

崔司徒每与卢玄谈,辄叹曰:「对子真,使我怀古之情更深。」/壶公曰:语玄。

张普惠转谏议大夫,任城王澄谓普惠曰:「不喜君得谏议,唯喜谏议得君。」/壶公曰:此语可思。

昭明太子尝与诸名士游宴玄圃,独执王筠手,抚刘孝绰肩曰:「所谓"左把浮丘袖,右拍洪崖肩。"」/壶公曰:风流自喜。

谢朓尝云:「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,近见元礼数首,方知此言为实。」元礼,王筠字。/壶公曰:诗以韵胜,此语政是法门。

朱异专朝,每休下,辄车马填门。魏郡申英者,门寒才俊,好以危言触忤权近。尝指异门曰:「此中辚辚皆为利来,能不入此门者,惟大小王东阳耳。」盖指王承、王穉也。/壶公曰:朱门安在哉?

张绾与兄缵齐名。湘东王绎尝策以百事,绾对阙其六,号为「百六公」。/壶公曰:绰号太奇。

王俭尝集才学之士,总校虚实,类物隶之,谓之隶事。使宾客隶事,惟何宪为胜,乃赏以五花簟、白团扇。容气自得。王摛后至,俭以所隶示之曰:「卿能夺之乎?」摛操笔便成,文辞华奥美,举坐击节。摛乃命抽宪簞扇,登车而去。俭笑曰:「所谓大力者负之而趋。」/壶公曰:渐入恶道。

任昉性至孝。居丧,每一恸绝,良久乃苏。庐于墓侧,哭泣之地,草为不生。腰带素充,服阕后,至不可复识。齐武帝尝谓其伯遐曰:「昉哀乐过礼,使人忧之。非直丧卿家宝,亦时才可惜。」/壶公曰:齐武怜才之意,千古如生。

山公举阮咸为吏部郎,目曰:「清真寡欲,万物不能移也。若在官人之职,必妙绝于时。」名士传曰:「咸字仲容,籍兄子,任达不拘,当世皆怪其所为。及与之处,少嗜欲,哀乐至到。太原郭奕见之心醉。」七贤论曰:「涛之举咸,盖惜旷世之俊,莫识其意故耳。」/壶公曰:山公得人于骊黄之外。

李夷简弹杨凭,贬临贺尉。亲友无敢送者。徐晦独蓝田与別。权德舆谓之曰:「毋乃为累乎?」对曰:「晦自布衣,蒙杨公知奖,今日远谪,安得不与之别?」数日,夷简奏为御史,晦谢曰:「平生未尝得望颜色,公何从而取之?」夷简曰:「君不负杨临贺,肯负国乎?」/壶公曰:夷简不负国。

崔棱有文学,伟风貌,端嶷若神,以简贵自处。高欢尝言:「崔棱应作令仆,恨其精神太遒。」/壶公曰:高语可味。

赵郡李浑将聘梁,朝士饯之,名辈毕萃,诗酒正欢。崔棱后到,一座默然。郑伯猷叹曰:「身长八尺,而如刻画,謦欬为洪钟响,胸中贮千卷书,使人那得不畏服?」/壶公曰:胸无点墨汁,更怕人。

武帝谓周舍曰:「君子不可求备,至于柳恽,可谓具美,分其才艺,足了十人。」

袁聿修为尚书郎十年,未尝受斗酒之遗。尚书邢邵每呼为「清郎」。及邵为兖州,聿修以太常少卿巡省,邵送白紬为信,聿修不受。邵答曰:「弟昔作清郎,今日复作清卿矣。」/壶公曰:人间世那得清卿?

卢怀仁善与人交,与琅邪王衍、陇西李寿之情好相得。尝语衍曰:「昔太丘道广,许邵知而不顾。嵇生峭立,钟会遇而绝言。吾处季孟之间,去其太甚。」衍以为然。/壶公曰:长于自料。

杨愔谓元文遥云:「堪解穰侯印者必此人。」/壶公曰:隽语。

刘捷卿寝疾,房太尉闻而忧之,通夕不寐,语宾从曰:「捷卿有不讳,可谓无复有神理。」/壶公曰:颜何以夭?

释昙迁与范蔚宗、王昙首游款。后蔚宗被诛,门有十二丧,交知无敢近者。昙迁抽货衣物,悉营送葬。宋孝武闻而叹赏,语徐爰曰:「卿著宋书,勿遗此事。」/壶公曰:至交却在世外。

刘孝绰七岁能文,王融见而异之曰:「天下文章,若无我,当归阿士。」阿士,绰小字。

元稹在鄂州,周复为从事。稹尝赋诗命院中属和,周簪笏见稹曰:「某偶谬获一第,其实诗赋皆不能。」稹曰:「遽以实告,贤于能诗者。」/壶公曰:不知而作诗云乎哉?

李充言:「潘安仁之文,如翔禽之羽毛,衣被之绡縠。」/壶公曰:惜其躁进。

支道林清谈,著名一时。风流贵胜,莫不崇敬,以为造微之功,足参正始。然独重郄嘉宾,称为一时之隽。/壶公曰:支公可与言。

支道林谈善标宗会,而章句或有所遗,时为守文者所陋。谢太傳闻而善之曰:「此是九方歅之相马,略其玄黄,取其骏逸。」/壶公曰:真赏鉴家。

王长史问孙兴公:「郭子玄定何如?」孙曰:「词致清雅,奕奕有馀,吐章陈文,如悬河泻水,注而不竭。」

殷中军识度清远,当时比之管葛。屏居墓所,几将十年。王濛、谢尚伺其出处,以卜江左兴亡。因相与省之,知浩有确然之志。既反,因相谓曰:「渊源不起,当如苍生何?」/壶公曰:尽为虚名所蒙。又曰:咄咄书空,如渊源何?

刘尹亡后,孙兴公为之诔曰:「居官,无官官之事;处事,无事事之心。」当时以为名言。/壶公曰:兴公以笔墨媚人。

孙兴公目刘真长曰:「神犹渊镜,言必珠玉。」/壶公曰:真长不以人理待孙,孙偏媚之。

孙兴公云:「庾太尉雅好所托,常在尘埃之外。虽柔心应世,蠖屈其迹,而方寸湛然,固以玄对山水。」/壶公曰:语隽。又曰:兴公居心不净,而文可观。

谢尚书目弘微曰:「微子异不伤物,同不害正。」

王僧祐少便聪悟,叔父景玄抚其首曰:「儿神明意用,当不作率尔人。」/壶公曰:雅语。

何点尝目陆慧晓心如明镜,遇形触物,无不朗然;王思远常如怀冰,暑月亦有霜气。/壶公曰:士君子不可无霜气。

魏中山王,博识之士,见卢幼章叹之曰:「卢郎有如此风神,唯须诵离骚,饮美酒,自为佳士。」/壶公曰:衡门之下,得如此受用,不啻足矣。

济阴王元晖,见温子升文,尝云:「江左文人,宋有颜延之、谢灵运,梁有沈约、任昉。

我子升足以凌颜轹谢,含任吐沈。」/壶公曰:未必办此。

玄宗尝早朝,见张九龄风仪秀整,有异于众,谓左右曰:「朕每见张九龄,精神顿生。」/壶公曰:迨见林甫、国忠,而精神何如?

房太尉每见元鲁山,即终日叹息。尝谓李遐叔曰:「见紫芝眉宇,使人名利之心顿尽。」/壶公曰:见元鲁山文,亦复如是。

王景文在太学,与九江王阮齐名。阮尝曰:「听景文谈,如读郦道元水经,名川支渠,贯穿周匝,无有间断,咳唾皆成珠玑。」

王令明寡交游,无杂事。尝与谢灵运遇,灵运谈锋迅发,而令明时然后言,词约旨远。荀伯子在坐,退而告人曰:「灵运固自萧散直上,王郎则如万顷陂。」/壶公曰:王郎自远。

李冲尝诫子曰:「大崔生光宽和笃雅,汝宜爱之;小崔生亮峭整清彻,汝宜敬之。」

王昙首有识局,喜愠不形于色。兄弟分财,惟取图书。生平手不执金玉,妇女不得为玩饰。武帝尝言:「此宰相才也。」/壶公曰:穷视其所不为。

邢宴,李绘舅也。宴与绘清言,每叹其高远,曰:「若披云雾,如对珠玉。」

太宗谓虞世南一人有五绝:一曰博闻,二曰德行,三曰书翰,四曰词藻,五曰忠直。/壶公曰:行秘书,殆不可及。

李勣入朝,张文瓘与属僚二人,并往饯。勣赠二人以佩刀、玉带,而不及瓘。瓘疑,请焉,勣曰:「子无为嫌。若某犹豫少决,吾故赠以刀,欲某果于断;某放诞少检,故赠以带,俾其守约束。如子才,无施不可,焉用赠?」于是入朝,极为推引。/壶公曰:李勣谄事女主,馀不足观。

玄宗语左右曰:「萧嵩每启事,必顺旨。吾退而寝不安。韩休论事多讦直,吾退而寝安。吾用韩休,为社稷计耳。」/壶公曰:玄宗多玄解,惜乎不终。

司马池历郡邑,治多有声,累官当知谏院,上表恳辞。仁宗谓宰相曰:「人皆嗜进,而池独嗜退耶?」/壶公曰:三揖而进,一辞而退,庶几君子之风。

王存居恒恂恂,及临事,所守确然不可夺。司马光尝言:「能于万马疾驰中驻足者,其惟王存乎!」/壶公曰:有定识,兼有定力。又曰:予极嗜此言,类禅家止观法。

岳飞少好左氏春秋、孙吴兵法,力挽弓三百斤、弩八石,能左右射。初隶留守宗泽,泽奇之,曰:「尔智勇才艺,古名将不能过。然好野战,非万全计。」因授以阵图。飞曰:「阵而后战,兵家之常。运用之妙,存乎一心。」泽更奇其言。/壶公曰:南渡大将,尽可恢复,却被一桧结果了。

岳飞以谏南幸为汪、黄所排,夺职诣张所。所时招讨河北,问曰:「汝能敌几何?」飞曰:「勇不足恃,在先定谋。栾枝曳柴以败荆,莫敖采樵以致绞,皆谋定也。」所瞿然曰:「君殆非行伍中人。」/壶公曰:岳少保允文允武,乃千古间气。

黄鲁直评东坡书曰:「学问文章之气,郁郁葱葱,散于笔墨之间。此所以他人终莫能及。」/壶公曰:鲁直知言。

东坡题鲁直草书《尔雅》后云:「鲁直以真实心出游戏语,以平等观作欹侧字,以磊落人录细碎书,亦三反也。」/壶公曰:黄鲁直磊砢英多。

赵东山赞陆子静云:「儒者曰:女学似禅。佛者曰:我法无是。超然独契本心,以俟圣人百世。」/壶公曰:精于禅礼。又曰:我法无是,足解千古之惑。

谢枋得豪爽,性好直言,每与人论古今治乱,及天下事,必掀髯抵几,踊跃自奋。徐霖尝称之曰:「谢君如惊鹤摩霄,不可笼絷。」/壶公曰:孤愤所激。

元宪宗即位,召赵璧问曰:「天下何如而治?」对曰:「请先诛近侍之尤不善者。」宪宗不悦,璧退。世祖曰:「秀才,汝浑身都是胆邪!吾亦为汝握两手汗也。」

方孝孺为蜀府教授,日与诸生讲明圣学。蜀献王闻其贤名,其读书之庐曰「正学」。/壶公曰:正学得之性生。

李忠文为大司成,诸生颂之曰:「父母之心,天地之量。」罗钦顺曰:「胡敬斋大类尹靖和,皆是一敬字做成。」/壶公曰:戒慎之敬可做成,古板之敬须打破。

李文达荐年富为大司徒,上曰:「左右多不悦富者。」贤对曰:「不悦众,正见其贤。」/壶公曰:千古人物,都为左右所误。

谢方石悯方正学殄身灭族,收其遗文,梓行於世。蔡虚斋曰:「逊志一编,乃天地正气沉郁百年而几泯者,一旦得其全以显,行于世,公之功大矣。」/壶公曰:谢公为吾道吐气。又曰:有逊志一编,正学不灭矣。

杨文懿守陈曰:「子房不见词章,玄龄仅辨符檄,刘诚意勋业造邦,文章传世,可谓千古人豪。」

礼部主事梁焯语人曰:「宸潦反时,朝士归心者十之七,且曰:濠必成功。屹屹不惧,独王晋溪一人!」/壶公曰:晋溪在本兵,百宸漾无能为矣。

秦金论邵文庄:家称孝子,国称名臣,世称醇儒,杰然为天地间完德君子。

杨文恪廉称章文懿:收四海天涯之学,膺五福无疆之年。在汉东都不为危言之叔度,在宋鹅湖不立异论之伯恭。

御史曹璘称王信脊梁铁硬,心肠木枯。/壶公曰:有此心肠,才有此脊梁。

陈宪副伯献称林文安瀚曰:「贱者即之,不知公贵;卑者即之,不知公尊;不肖者即之,不知公贤且智;非意相干者即之,始知公凛然不可犯也。」

薛应旗曰:「刘忠宣明识治理如贾谊,通达国体如陆贽,质直不阿如汲黯,廉洁不私如包拯,忠诚恳至如司马光,真先民遗轨。」/壶公曰:忠宜公是真经济。

王世贞曰:「王端毅之在铨也,其犹麟凤乎。于肃憨之在枢也,庶几蛟龙矣。麟凤天下望而知其瑞,蛟龙天下望而思其泽。」

霍文敏与孙文简谈,夜分不倦。尝曰:「与他人语,苦久伸思睡。至与毅斋坐,虽沉酣中不觉洒然醒矣。」

王龙溪语陆平泉曰:「他人以戒、定、慧救贪、嗔、痴,公须以贪、嗔、痴救戒、定、慧。」/壶公曰:是褒是贬?

品藻

魏文侯见段干木立倦而不敢息,见翟璜踞堂而与之言。翟璜不说,文侯曰:「段干木官之则不肯,禄之则不受。今子欲官则相至,欲禄则上卿。既受吾赏,又责吾礼,毋乃难乎?」/壶公曰:明主不轻以礼假人。

宋世目庄周为道家,仪、秦、王通为孔门操、莽。/壶公曰:文中子何以为操、莽乎?曰:僭。

管子,文锦也,虽丑登庙;子产,练染也,虽美不尊。/壶公曰:锦何以丑?练何以美?

武帝谓东方朔:「孔、颜之道德何胜?」方朔曰:「颜渊如桂馨一山,孔子如春风,至则万物生。」/壶公曰:曼倩吐语便奇。

灵帝时,子鱼与北海邴原、管宁俱游学相善,时号三人为一龙:谓歆为龙头,宁为龙腹,原为龙尾。/壶公曰:龙头不济。

关羽闻马超来降,书与诸葛亮,问超人才可谁比类。亮知羽护前,乃答之曰:「孟起兼资文武,雄烈过人,一世之杰,黔、彭之徒。当与翼德并驱争先,犹未及髯之绝伦逸群也。」/壶公曰:孔明如秤,适得其分数,非誊髯也。

支道林目会稽王有远体,而无远神。/壶公曰:语隽。

邢子广尝言:「卢询祖,有规检祢衡;卢思道,无冰棱文举。」人以为知言。/壶公曰:恨祢、孔二君不闻此言,可以保身。

开元中张说与徐坚论近世文章,说曰:「李峤、崔融、薛稷、宋之问,文如良金美玉,无施不可;富嘉谟如绝岭孤峰,壁立万仞,浓云郁兴,震雷勃发,诚可畏也,若施于廊庙,骇矣;阎朝隐,如丽服靓妆,燕歌赵舞,观者忘疲,然不可类之风雅。」

徐坚问今世奈何?说曰:「韩休之文,如大羹玄酒,有典则,薄滋味;许景先如丰肌腻理,虽秾华可爱,而乏风骨;张九龄如素练轻缣,实济时用,而窘边幅;王翰如琼杯玉斝,虽烂然可珍,而多玷缺。」坚称笃论。/壶公曰:近评文者,多竞艳语,未必肖。

钟嵘诗评云:「范云婉转清辨,如流风迴雪。丘迟点缀映媚,似落花依草。」/壶公曰:此诗家最上乘。

季珪之尝言:「见王思远终日匡坐,不妄言笑,簪帽衣领,靡不整拭,便思丘明士。见明士髼头散带,终日昏酣,吐论纵横,唐突卿宰,便复忆明远。」/壶公曰:趣。又曰:借他人酒杯,浇胸中垒块。

皇甫湜称退之文曰:「穿天心,出月胁。」/壶公曰:奇评。又曰:邵子云:「月窟天根,闲来往造。」语益玄。

王平子尝行经陈留郡界,陈留时为大郡,名有人士,太守遣吏迎王。王问吏曰:「此郡人士为谁?」吏曰:「有蔡子泥、江应元。」是时郡人多居大位者,王以其姓名问曰:「甲乙等非君郡人耶?何但称此二人?」吏曰:「向谓君侯问人,不谓问官位。」王笑而止。到郡,以语太守曰:「旧名此邦有风俗,果然,小吏亦复知此。」/壶公曰:此吏真人物。平子得无愧死!又曰:行部者止问官位,那知问人。

阴兴与张宗、鲜于裒不相好。知其有用,犹称所长而达之。友人张汜、杜禽与兴厚善,以为华而少实,但私之以财。/壶公曰:阴生几于无我相。

桓茂伦性通朗,有人伦鉴识,时人方之许、郭,雅为周侯所重。周尝叹曰:「茂伦嶔崎历落,是可笑人。」/壶公曰:为茂伦写照,如见其人。

世言欧阳永叔每夸政事,不夸文章;蔡君谟不夸书,吕济叔不夸棋,司马君实不夸清绝。大抵不足则夸也。/壶公曰:不足则夸,妙于诛心。

程伯淳受知神庙,神庙问张载、邢恕,对曰:「张载臣所畏,邢恕臣从游。」/壶公曰:纯公对君,从容有则。

彭幸庵曰:「我朝一代文明之盛,经济之学,莫盛于刘诚意、宋潜溪;至道学之传,断自渑池曹月川始。」/壶公曰:王伯安直接孔孟之传。

王维祯云:杨石淙如龙,王晋溪如虎;龙在渊,雷雨兴焉;虎在山,草木茂焉。人仰其为祥,亦骇其为异。」

规箴

狐丘丈人谓孙叔敖曰:「仆闻之,有三利必有三患,子知之乎?夫爵高者人妒之,官大者主恶之,禄厚者怨归之。」孙叔敖曰:「不然。吾爵益高,吾志益下;吾官益大,吾心益小;吾禄益厚,吾施益博。可以免于患矣。」狐丘丈人曰:「善哉言乎!」/壶公曰:叔敖得老聃之术。

齐景公游海上而乐之,六月不归。告左右曰:「敢有先言归者死!」颜蠋进曰:「君乐治海,不乐治国。彼若有治国者,君安得独乐此海乎?」遂归。中道闻国人谋将不纳之。/壶公曰:海上何乐?遵海而南,此公素志也。

秦王与中期争论不胜。秦王大怒,中期徐行而去。或为中期说秦王曰:「悍人也。中期适遇明君故也;向者遇桀纣,必杀之矣。」秦王因不罪。/壶公曰:秦王喜誉,故或能中之。

秦宣太后爱魏丑夫,太后病将死,出令曰:「为我葬。必以魏子为殉。」魏子患之,庸芮为魏子说太后曰:「以死者为有知乎?」太后曰:「无知也。」曰:「若太后之神灵明,知死者之无知矣,何为空以生所爱,葬于无知之死人哉?若死者有知,先王积怒之日久矣。太后救过不瞻,何暇乃私魏丑夫乎?」/壶公曰:丑夫殉葬,吾欲为之下石。

有献不死之药于荆王者,谒者操之以入,中射之士问曰:「可食乎?」曰:「可。」因夺而食之。王大怒,使人杀中射之士。中射之士使人说王曰:「臣闻谒者曰可食,臣故食之,是臣无罪,而罪在谒者也。且客献不死之药,臣食之,而王杀之,是死药也,是客欺王也。夫杀无罪之臣,而明人之欺王也。不如释臣。」王乃不杀。/壶公曰:荊王全无心肝,一欺于献药者,再欺于食药者。

鲁阳文君谓子墨子曰:「有语我以忠臣者,令之俯则俯,令之仰则仰,处则静,呼则应,可为忠臣乎?」子墨子曰:「令之俯则俯,令之仰则仰,是似影也;处则静,呼则应,是似响也。君將何得于影与响哉?」/壶公曰:绝顶之谈!今之所谓忠臣,影响而已矣。

子墨子仕人于卫。所仕者至而反。子墨子曰:「何故?」对曰:「与我言而不当,曰待汝以千盆,授我五百盆,故去之。」子墨子曰:「授子过千盆,则子去之乎?」对曰:「不去。」子墨子曰:「然则非为其不当也,为其寡也。」/壶公曰:诛心语。

景公有马,其圉人杀之。公怒,援戈将自击之。晏子曰:「此不知其罪而死,臣请为君数之。」公曰:「诺。」晏子举戈临之曰:「汝为吾君养马而杀之,而罪当死;汝使吾君以马之故杀圉人,而罪又当死;汝使吾君以马故杀人闻于四邻诸侯,而罪又当死。」公曰:「夫子释之,勿伤吾仁也。」/壶公曰:讽谏易入。

晉平公问叔向曰:「昔齐桓公九合诸侯,一匡天下,不识其君之力乎?其臣之力乎?」叔向对曰:「管仲善制割,隰朋善削缝,宾须无善纯缘,桓公知衣而已,亦其臣之力也。」师旷侍曰:「臣请譬之以五味:管仲断割之,隰朋煎熬之,宾须无齐和之,羹已熟矣,奉而进之,而君不食,谁能强之?亦君之力也。」/壶公曰:两说俱胜。

魏文侯问狐卷子曰:「父贤足恃乎?」曰:「不足。」「子贤足恃乎?」曰:「不足。」「兄弟贤足恃乎?」曰:「不足。」「臣贤足恃乎?」曰:「不足。」文侯勃然作色曰:「寡人问此五者于子,一一以为不足者,何也?」曰:「父贤不过尧,而丹朱放;子贤不过舜,而瞽瞍顽;兄贤不过舜,而象傲;弟贤不过周公,而管。蔡诛;臣贤不过汤、武,而桀、纣伐。望人者不至,恃人者不久,君欲治,从身始,人何足恃乎?」

秦王立帝宜阳,令许绾诞魏王。魏王将入秦,魏敬谓王曰:「以河内孰与梁重?」王曰:「梁重。」又曰:「梁孰与身重?」王曰:「身重。」又曰:「使秦求河内,则王将与之乎?」王曰:「弗与也。」魏敬曰:「河内三论之下也,身三论之上也。秦索其下而王弗听,索其上而王听之,臣窃不取也。」王曰:「甚然。」乃辍行。/壶公曰:六国之君,偏肯入虎穴,不知何解?

武帝时有杀上林鹿者,下有司收杀之。朔时在旁曰:「是固当死者三:使陛下以鹿杀人,一当死;天下闻陛下重鹿贱人,二当死;匈奴有急以鹿触之,三当死。」帝默然赦之。/壶公曰:晏先生故智,百发百中。

诸葛瑾与权谈说谏喻,未曾切愕,微见风采,粗陈指归,如有未合则舍而及他,徐复托事造端,如物类相求,于是权意往往而释。

张敞为京兆尹,素与严延年善。其治虽严,然时有舍纵。闻延年用刑刻急,乃以书贻之曰:「昔韩卢之取兔也,上观下获,不甚多杀。愿次卿少缓诛罚,思行此术。」/壶公曰:天性刻薄,闻善言,若飘风过耳。

谢朏初之吴兴,弟瀹送别,朏指瀹口曰:「此中惟宜饮酒。」/壶公曰:醉乡无得失,无恐怖,递营糟丘,吾将老焉。又曰:负酒狂者,可奈何?

何尚之尝以吏部侍郎休假定省,倾朝送别。及至,父叔度谓曰:「闻顷倾胡相送,可有几客?」答曰:「殆数百人。」叔度笑曰:「此送吏部郎,非关何彦德也。背殷浩作豫章,归省,饯别者倾朝。及废徙东阳,舡泊征虏亭积日,乃至亲旧无复相窥者,汝识之。」/壶公曰:叔度枉费口舌,宦海中何人唤得醒?

柳元景、颜师伯尝诣沈庆之,列仗鸣笳,驺从盈道。会庆之在田间,止从一奴。既见,悄然曰:「贫贱不可居,富贵亦难守。老子八十之年,目见成败多矣,诸君炫此欲何为乎?」/壶公曰:沈君快人。不必说成败,石火电光中炫得几时?

贺若敦以失职怨望诛。临死,呼其子若弼曰:「吾以舌死,汝不可不思。」因引锥刺弼,盖诫以慎言也。/壶公曰:若弼卒不免,安得日日引锥刺之?

王长史至性凝简,不狎当世。尝从容语诸子曰:「吾家门户,所谓素族,自可随流平进,不须苟求。」/壶公曰:在今日当学退一步法,说平进还不是。

彭懒农落职家居,县当大造,其子嘱司书者飞税他户。懒农知之,招司书饮,戏赠之诗曰:「洛阳城中桃李花,飞来飞去落谁家?」司书答曰:「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」懒农曰:「既不飞上天,飞入地,不过飞入百姓家耳,安忍为此?」乃为诗谢之曰:「洪水推沙塞两涯,推来推去只交加。谁知二世宫中鹿,走过刘家又李家。」飞税乃止。/壶公曰:飞税偏属士夫,田多粮重,焉得不飞?

时有新登进士第者,彭绥之具酌招饮。值微雨,累速不至。绥之遗以诗云:「倘来名利若游尘,何事痴儿太认真?咫尺泥途行不得,山阴雪夜是何人?」/壶公曰:彭绥之尤可鄙。

羲之与桓温笺:谢万才流经通,处庙廊参讽议,故是后来一器,而令屈其迈往之气,以俯顺荒余,近是违才易务矣。/壶公曰:右军才高识大,惜以书见长。

张兴世累战功,仕至左卫将军。将拜墓,父仲子谓曰:「汝卫从太多,先人必当惊怖。」兴世为之减撤。/壶公曰:见墓前竖翁仲、华表者,子孙多类顽石。

颜延之尝过子竣,见宾客盈门,而竣犹卧未起。怒曰:「出粪土之中,升云霓之上,而骄盈若此,其能久乎!」/壶公曰:富贵薰人,父必不得之于子。

张融尝戒其子曰:「人生有口,止可论道说文、给饮与食,此外如树网焉。吾每以不尔为恨,尔曹当振网也。」/壶公曰:此中惟宜饮酒,论道说义转多事。

安叱奴者,舞工也。唐高祖官之散骑。李纲谏曰:「周家均工乐胥不得预士伍,虽复妙如师襄,才如于野,皆继世不易业。故魏武使祢衡击鼓,衡先解朝衣,不敢以先王法服为伶人亵也;齐高纬封曹妙达为王,安马驹开府,此有国之鉴戒。今令舞胡鸣玉曳组位五品、趋丹地,非贻厥孙谋之道。」/壶公曰:唐庄宗狎伶人,自称李天下,更妙。

光武临朝,或有惰容,张湛辄陈谏其失。常乘白马,帝每见湛,辄言:「白马生且复谏矣。」

司马温公夫人,元宵夜欲出观灯,公曰:「家自有灯。」夫人曰:「兼看游人。」公笑曰:「我是鬼?」/壶公曰:尝与张山人渤观灯,山人曰:「花灯花灯,观花乎,观灯乎?都不是,曰"观人"。」。予曰:「诗客诗客,做诗乎,做客乎?都不是,曰"做贼"。」

黄鲁直好作艳语,诗词一出,人争传之。时法云秀老呵之曰:「公文词之富,翰墨之妙,甘施于此乎?」公曰:「某但空语,初非实践,终不以此堕恶道也。岂亦欲置于马腹中乎?」秀曰:「李伯时但以念想在马腹,墮落不过正其一身;今公艳语实荡天下心,使其信以为然,荡而不反,则逾越礼法,冒犯廉耻,无不至矣。罪报何止入马腹?定当入泥犁也。」公为之动容。/壶公曰:文土当知。又曰:庾开府堕泥犁,万劫不曾翻身。

冯当世晚年好佛,知并州,日以书寄王平甫曰:「并州歌舞妙丽,闭目不窥,日以谈禅为上。」平甫答曰:「若如所论,未达禅理。闭目不窥,已是一重公案。」/壶公曰:「临去秋波那一转」,老宿以此省悟。

王安石初见晏元献,元献熟视无他语,但云:「能容于物,物亦容矣。」安石唯唯而退。/壶公曰:顶门一针。

立春日,翰林作春词,贴于禁中。皇帝阁六篇,其一曰:「漠然天造与时新,根着浮流一气均。万物不须雕琢巧,正如恭己布深仁。」皇后阁五篇,其一曰:「春衣不用蕙兰薰,领缘无烦刺绣文。曾在蚕宫亲织就,方知缕缕尽辛勤。」夫人阁四篇,其一曰:「圣主终朝勤万几,燕居专事养希夷。千门永昼春岑寂,不用东前插柳枝。」此诗不特咏景物为观美,尝寓规讽,为玉堂之楷式。/壶公曰:依样葫芦。

韩魏公妻弟崔公孺,持论甚正。公喜,与之语,偶泛及差除,公孺忽曰:「豺狼、虎豹、蛇虺,天乃屏置于山林深僻之地者,盖恐为人之害也。今监司郡守一失选,抡置在要路,其为民害得不甚于豺狼虎豹蛇虺乎?」公默然。/壶公曰:崔君可掌铨。

李太白赠子美云:「借问因何太瘦生,只为从前作诗苦。」苦之一字,讥其困雕镌也。杜子美寄太白云:「何时一樽酒,重与细论文。」细之一字,讥其欠缜密也。/壶公曰:文人互相讥弹,是真知己。

壶公见尊官赫奕,书二绝于壁云:「可怜世事浑无定,却笑痴儿偏认真。石火电光那得久?眼前现例欲酸辛。」「烈风张帆滚浪颠,笑语中流意兴翩。岸上有人明着眼,危哉苦海急相煎。」

北魏王珪问博士李先曰:「天下何物最益人神智?」先曰:「莫若书。」/壶公曰:关壮缪、岳武穆善读左氏春秋。

王朴重扈载,荐之宰相李穀。轂曰:「非不知其才,然薄命,恐不能胜。」朴曰:「公为宰相,以进贤退不肖为职,何言命耶?」/壶公曰:宰相不许讲命。

长沙有朝士某者还乡,意气盈满,宾至鼓吹,喧阗里中。有执友来访,朝士曰:「翁素好诵诗。近日诵得何诗?」执友曰:「近诵得孙凤洲赠欧阻圭斋诗,甚有味。」乃朗诵曰:「圭斋还是旧圭斋,不带些儿官样回。若使他人居二品,门前箫鼓闹如雷。」朝士闻诗有赧色,明日宾至,门庭寂然。/壶公曰:官样可羞。

宋神宗时,丞相陈升之治第于润州,极为宏壮,绵亘数百步。宅成,升之已疾甚,惟肩舆一登西楼而已。人谓之三不得:居不得、卖不得、修不得。

盖宽饶自以行清能高,有益于国,而为凡庸所越,失意不快,数上疏谏争。太子庶子王生高宽饶节而非其如此,予书曰:「明主知君洁白公正,不畏强御。故命君以司察之位,擅君以奉使之权,尊官厚禄已施于君矣。君宜夙夜惟思当世之务,奉法宣化,忧劳天下。乃欲以太古久远之事,匡拂天子,数进不用,难听之语,以摩切左右,非所以扬令名、全寿命者也。方今用事之人,皆明习法令,言足以饰君之辞,文足以成君之过。君不惟蘧氏之高踪,而慕子胥之末行,用不訾之躯,临不测之险,窃为君痛之。」/壶公曰:迂而直,其能免乎?

马援谓梁松、窦固曰:「凡人为贵,当使可贱。如卿等欲不可复贱,居高,坚自持,勉思鄙言。」/壶公曰:君知之矣,复蒙薏苡之谤,何耶?

何晏、邓飏令管辂作卦,云:「不知位至三公不?」卦成,辂称古义,深以戒之。颺曰:「此老生之常谈。」晏云:「"知几其神乎?"古人以为难,交疏吐诚,今人以为难。今君一面尽二难之道,可谓明德惟馨。诗不云乎?"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"。」/壶公曰:悦而不绎,管先生失言。

石季伦尝与长水校尉孙季舒酣宴,孙傲慢过度,季伦欲表免之,裴叔则曰:「季舒酒狂,一四海听知。足下饮人狂药,责人正礼,不亦乖乎?」/壶公曰:酒狂果难奈。

唐明宗与冯道语及年谷屡登,四方无事。道曰:「臣常记昔在先皇幕府,奉使中山,历井陉之险,臣忧马蹶,执轡甚谨,幸而无失。逮至平路,放辔自逸,俄至颠陨。凡为天下,亦犹是也。」/壶公曰:身事十主,议论则侃侃。

邵康节与富韩公在洛,每晴日,必同行至僧舍。韩公见佛必躬身致敬,康节笑曰:「无乃为佞乎?」/壶公曰:近日佞佛者偏会杀人,去富公远矣。

范蜀公以议新法不合而去,其谢表云:「望陛下集群议为耳目,以除壅蔽之奸,任老成为腹心,以养和平之福。」天下闻而壮之。/壶公曰:忠臣爱君,百折不回。

王阳明论举荐人才不可不慎,譬如养蚕,但杂一烂蚕于中,则一筐好蚕尽为所坏矣。/壶公曰:今于烂蚕中杂一好蚕,得乎?

余肃敏弟子寰,举进士,肃敏教之曰:「人固贵刚,不可使人畏之如虎。」/壶公曰:人畏如虎,必有暴之者矣。

豫章张相公曰:「言路有四:当可而发,上也;遇事而发,次也;缄默不发,又其次也;有为而发,风斯下矣。」/壶公曰:可作言官箴。

归安严凤以孝友闻,同邑施氏兄弟争产,其弟诉之凤,凤颦蹙曰:「吾兄儒,吾正苦之,得如若兄力量,可尽夺吾田,吾复何忧?」施感悟,兄弟友爱终身。/壶公曰:平日孝友,才可片言折狱。

一县令初至任,谓群下曰:「汝闻谚云"破家县令、灭门刺史"乎?」有父老对曰:「间者士子多读书,某等只闻得"岂弟君子,民之父母"。」县令默然。/壶公曰:这父老机锋犀利。

李志学好谈神仙,然嗜醇甘、耽姝丽。李梦阳曰:「喧寂不共途,动静无并驱。子谓果有扬州鹤乎?」李曰:「根污泥而挺清泠之上者,莲之所以神也。」梦阳曰:「污泥不染者,以其根莲也。子诚莲则可,非莲则坏矣。」/壶公曰:真地狱种子。

邹东廓受知于刘野亭,刘归,邹送之。刘曰:「子国器也,善自爱。宁直无媚,宁介无通,宁恬无竞。」/壶公曰:操是道也,可入世,可出世。

孙源贞举进士,以实录事至杭,属学诸生给事笔砚。时于肃愍在列,进曰:「学校之设,将养贤以为用耶,抑供事书办耶?」孙下席迎上坐,谢过。

杨宗乔峭直,与人议论,不能下气。监临者恶之,几不免。偶见桂古山,道其事,桂曰:「譬如对奕,且饶一着;譬如争路,且退一步,便无事矣。」宗乔惕然谢教。/壶公曰:失便宜是得便宜,吾以书绅。

林希元欲征安南,张岳规之曰:「钦州非用武之地,尊相无封侯之骨,恐有后悔。」/壶公曰:妄开边衅,宜服上刑。

国学旧有荆公文集板,陆俪山为司成,命模印数部,分遗朝士。学录王玠蹙额言曰:「好好世界,如何要将王安石文字通行?怕有做出王安石事业者。」/壶公曰:荆公文亦是拗体?

锦衣王佐卒,陆炳代理卫篆,势焰甚张。佐子不肖,有别墅三,炳欲尽得之。乃陷以罪,并捕其母。母膝行前,道其子罪甚详。子号呼曰:「儿顷刻死矣,母忍助虐耶?」母指炳座而顾曰:「而父坐此非一日,作此等事亦非一,生汝不肖子,天道也,何多言?」炳面赤。/壶公曰:阿母可怜!

钱学士溥营第,役烦里旅。旅有惰者,钱谴之,对曰:「病矣。」问曰:「何病?」对曰:「往时黄提刑营第,老夫从役伤膂。黄第今败瓦颓垣矣,老夫犹疾痛不即死。兹役之不力,何敢辞罪?」钱谢遣之。/壶公曰:这里旅两遭劫运。

文衡山每言:「近来陆贞山最会做文字,但开口便要骂人,亦是一病。」/壶公曰:文字骂人,损自家福。又曰:东坡不免此病。

周叔夜赴楚臬,请益于杨抑斋,答曰:「独阳不生,独阴不成,凡事不可太要好。」/壶公曰:此为贤者下药。

吾谨就试有司,盛饰冠服,文顷刻就。偶风动衣裾,文采五色烂然。有司诟怒,欲笞之,然奇其文,第曰:「有如是才,而不自爱,是挟狐白裘反衣之耳。」

捷悟

桓公使管仲求宁戚,戚应之曰:「浩浩乎?」管仲不知,至中食而虑之。婢子曰:「公何虑?」管仲曰:「非婢子所知也。」婢子曰:「公其毋少少,毋贱贱。背者吴干战朱龀,不得入军门,国子擿其齿,遂入,为干国多。百里奚,齐国之饭牛者也,穆公举而相之,遂霸诸侯。由是观之,贱岂可贱?少岂可少哉?」管仲曰:「然。公使我求宁戚,宁戚应我曰:"浩浩乎",吾不识。」婢子曰:「诗有之:"浩浩者水,育育者鱼。未有室家,而安召我居?"宁子其欲室乎?」/壶公曰:此婢有学问,敬仲拜下风矣。

孙权问诸葛恪曰:「卿父与叔父孰贤?」对曰:「臣父为优。」权问其故,对曰:「臣父知所事,叔父不知,以是为优。」权大噱。/壶公曰:恪知媚君,言不由衷。

前蜀王建判官冯涓好戏,时凤翔张郎中通好,来晨宴接。王虑冯公先而张子乘之,或致失机,乃令客将传达,但请缄默。坐即定,而宾主寂然,无敢发语端者。冯乃取青梅铿然一嚼之,四坐流涎,因成大笑。/壶公曰:风流可掬。

李氏未归顺时,徐铉奉王命至中朝,便殿见艺祖,奏曰:「李煜如地,陛下如天;李煜如子,陛下如父。天乃能盖地,父乃能庇子。」艺祖应声答曰:「既是父子,安能两处吃饭?」铉无以对。

萧彦瑜尝与御宴,醉伏筵中。武帝以枣投之,彦瑜取栗掷上,正中面。帝动色,言:「汝那得如此,岂有说也?」彦瑜答曰:「陛下投臣以赤心,臣敢不报以战栗?」上大悦。/壶公曰:太狎。

梁时有沙门讼田,武帝大署曰「贞」。有司未辨,遍问莫知。刘显曰:「贞文字为与上人。」帝忌出之。/壶公曰:帝奇署,刘奇悟。

珍禅师真率不事事,一郡守初至,不知其佳士,未尝与语。守谓客曰:「鱼、稻宜江淮,羊、面宜京洛。」客未及对,珍辄对曰:「世俗无如羊之大美,且性极暖,宜人食。」守变色瞑视之,徐曰:「禅师何故知羊肉宜暖?」珍应曰:「尝卧毡知之。其毛尚尔暖,其肉不言可知矣。如明公治郡政美,则立朝当更佳也。」/壶公曰:谄语出自和尚,尤可惜。

韩亿奉使契丹,时副使者为章献外姻,妄传太后旨于契丹,谕以南北欢好,传示子孙之意。亿初不知也,契丹主问亿曰:「皇太后即有旨,大使何不言?」亿对曰:「本朝每遣使,皇太后必以此戒约,非欲达之比朝也。」契丹主大喜曰:「此两朝生灵之福。」是时副使方失词,而亿反用以为德,朝议推服之。/壶公曰:真使臣。

宋神宗尝问经筵官:周官「前朝后市」何义?黄履时为侍讲,以王氏新说对言:「朝,阳事,故在前;市,阴事,故在后。」上曰:「亦不独此。朝,君子所集;市,小人所居。向君子背小人之意。」诸臣闻之竦然。/壶公曰:君既知矣,何为背君子而向小人?

况钟谒一势阉,拜下不答,敛提起云:「老太监不喜拜,且长揖。」/壶公曰:不恶而严。

景泰立春日,正值圣节,众议庆贺、迎春先后未定。于肃愍至,曰:「迎春宜先。」众曰:「何据?」曰:「不见"春王正月"?春加王上,宜先迎春。」/壶公曰:得体。

程公同知温州,领上官檄,检校盐场,称度数日,茫无绪次。有老翁献计,用井字法。言讫,即去。程即命画地作井字,堆盐九区,高广相等,止称其一,而余八者悉定。不三日,盐无遗数。/壶公曰:简而确。

王守仁闻地藏洞有异人,坐卧松毛,不火食。遂立岩险,至之,其人正熟睡。公俟其醒,问最上一乘,其人曰:「周濂溪、程明道是儒家两个好秀才。」公恍然悟。

周鉴覆舟江中,幸无恙。寻迁宪使,叹曰:「宦途之险,犹牛渚、马当也,日行其间,安能数徼天幸哉?」竟致仕。/壶公曰:急沉中勇退,第一流人。

蒋芝曰:「宋儒格致之说,久厌听。闻良知及知行合一之说,一新耳目,如鲥鱼、鲜笋,肥美爽口,盘肴陈前,味如嚼冰。若久而厌饫,依旧用鹅、鸭,羊、豕矣。」/壶公曰:此门外汉,非知味者。

周思兼曰:「食淡胜于肥甘,食后方见;贫贱胜如富贵,当亦如是。」/壶公曰:亦过后方知。

夙惠

孙策年十四,诣袁术,俄而外通刘豫州来,孙便求去。袁曰:「刘豫州何若?」答曰:「英雄忌人。」既出,下东阶,刘玄德从西阶上,但得转顾视孙足下,行殆不复能前。/壶公曰:讨逆长年,必有可观。

李卫公幼时,父吉甫每夸其敏捷,武相元衡召见,问曰:「吾子在家所嗜何书?」德裕不应。翌日,元衡以告吉甫,吉甫责之,德裕曰:「武公身为宰相,不问理国调阴阳,而问所嗜书。其言不当,所以不应。」/壶公曰:在海外阴阳不调矣。

袁充少警悟,年十余岁,其父党至门,时冬初,充尚衣葛。客戏充曰:「袁郎子"絺兮绤兮,凄其以风"。」充应声答:「唯絺与绤,服之无斁。」以是大见嗟赏。

王元规八岁而孤,随母往依舅氏于临海。土豪刘瑱资巨万,欲妻以女,母以孤弱,亦欲结婚强援。元规时年十二,请曰:「因不失亲,古人所重,岂得苟安异壤,辄婚非类?」母感其言而止。/壶公曰:老成之见。

阚泽年十三,梦见名字炳然在月中。/壶公曰:梦骑马入月中者,应是仙品。

徐陵数岁,家人携候释宝志,宝志摩其顶曰:「天上石麟麟也。」

司隶徐正,名知人。苻坚六岁时,尝戏于路,正见而异焉,问曰:「苻郎,此官街,小儿行戏,不畏缚耶?」坚曰:「吏缚有罪,不缚小儿。」正谓左右曰:「此儿有霸王相。」/壶公曰:此胡之巨擘,惜不终。

长孙绍远年十三,王硕闻其强记,欲试之。乃试以月令,绍远读一遍,诵之若流。/壶公曰:习礼者,每试题一出,茫然阁笔。人之相去,奚啻九牛一毛。

徐之才年八岁,造周捨听讲老子,捨为设食,戏之曰:「徐郎不用心思义,而但事食乎?」之才答曰:「圣人虚其心而实其腹。」捨大嗟赏。

梁昭明年十二时,尝于内省见谳狱,问左右曰:「是皂衣何为者?」曰:「廷尉官属。」召视其书,曰:「是皆可念,我得判否?」有司以其幼,诒之曰:「得。」狱皆上刑统,悉判杖五十。有司具以白帝,帝笑而从之。/壶公曰:菩提种子!

吴祐父恢,为南海太守。祐年十二,随之任。父欲杀青简以写经书,祐谏曰:「五岭旧多珍怪,上为国家所疑,下为权戚所望。此书若成,必载之兼两。昔马援以薏苡兴谤,王阳以衣囊徼名,嫌疑之间,先贤所慎。」恢乃抚其背曰:「吾家世不乏季子。」/壶公曰:贤公子。

朱据为车骑将军,时张纯、张俨、朱异三人,俱童稚有才名。一日,同往见据,据曰:「老鄙相闻,饥渴甚矣。騕褭以迅骤呈奇,鹰隼以轻疾为妙。其为我各赋一物,然后就坐。」俨赋犬曰:「守则有威,出则有获。韩卢宋鹊,书名竹帛。」纯赋席曰:「席以冬设,簞为夏施。揖让而升,君子攸宜。」异赋弩曰:「南岳之幹,钟山之铜。应机命中,获隼高墉。」三人皆赋成,就坐,据大欣赏。/壶公曰:三赋英气勃勃。

明帝尝敕谢朏与谢超宗从凤庄门入,盖凤庄,二人父名,戏之也。超宗曰:「君命不可不往。」趋而入。朏曰:「君使臣以礼。」逡巡不入。时人两称之。

王纮性敏辨,年十三时,尝见郭元贞,元贞抚其背曰:「读何书?」曰:「读孝经。」「孝经云何?」曰:「在上不骄,为下不乱。」元贞曰:「吾岂骄乎?」曰:「君子防未萌,亦愿留意。」/壶公曰:是郭子师。

太子昭幼时,隋文帝尝谓之曰:「当为尔娶妇。」昭辄应声泣。问其故,对曰:「汉王未婚时,恒在至尊所;一朝娶妇,便尔出外。惧将违离,是以啼耳。」上叹其至性。/壶公曰:既生昭,何生广?

苏琼幼,尝从父谒父友曹芝,芝戏问曰:「若欲官不?」琼对曰:「设官求人,非人求官。」芝大叹异。/壶公曰:谁解此语?

程骏少时,师事刘昞。昞尝谓门人曰:「今世名教之儒,咸尚老庄。吾谓其言虚诞,不可以经世。」骏对曰:「不然。老子著抱一之言,庄生申本性之旨。人若乖一,则烦伪生;爽性,则冲性散。恐老庄未尽非也。」昞懼然曰:「卿年尚稚,识乃老成。」自是声誉遂显。/壶公曰:得老底之微。

李贤九岁从师受学,略观大旨,不寻章句。或谓曰:「学不精勤,不如不学。」贤曰:「人各有志,岂能领徒受世?惟当粗闻教义,补己不足耳。至如忠孝之道,实盟于心。」闻者惊服。后官极将相。

管辂年七八岁,与邻里小儿戏,画地为日月星辰之状,言不常。父母禁之,答曰:「家鸡、野鹄,尚知天时,况人乎哉?」/壶公曰:管有宿根,非关学问。

朱熹自幼颖异,甫能言,父指天示之,对曰:「天也。」即问曰:「天之上何物?」父奇之。尝从群儿戏沙中,独端坐,以指画沙,视之则八卦也。/壶公曰:如此聪明,乃失足于训诂。

陆九渊三四岁时,问其父:「天地何所穷际?」父笑而不答。遂至深思忘寝。及总角,闻人诵伊川语,则曰:「觉若伤我者。」又曰:「伊川之言,奚为与孔孟不类?其间多有不是处。」/壶公曰:象山先生是颜子之品。又曰:观荊门政事,知有本之学。

程辉性倜傥,喜杂学,仕至宰相,尤好论医。时有神童常添寿者,方数岁,辉召之,亦与论医,因书「医非细事」四字。添寿为糊去「细」字,改「相」字。辉惭。世以此奇添寿,谓切中其病。/壶公曰:宰相不许谈命。

许衡七岁受书,即问其师曰:「读书何为?」师曰:「取科第耳。」曰:「如斯而已乎?」师大奇之。

杨大年年十一,太宗闻其名,召对便殿,授秘书省正字,且曰:「卿久离乡里,得无念父母乎?」对曰:「臣见陛下,一如臣父母。」上叹赏。

赵仲南葵,父方,宁宗时为荆湖制置使。葵每闻警报,与诸将偕出,遇敌辄深入。诸将惟恐失制置子,尽死救之,以比获捷。一日,方行犒赏,军士愤其薄。葵时年十三,亟呼曰:「此朝廷赐也。本司别有赏赉。」军士遂定。人服其机警。/壺公曰:赵葵可将。

于谦七岁,僧兰古春见而奇之,曰:「此他日救时宰相。」/壶公曰:土木之难,微公,其左衽矣。

何遵幼时,其祖折葵一枝付公,命向日拜,竟北面拜。祖怪问,公曰:「翁独不闻阙在北耶?」

彭脊庵七岁,从乡父老入佛寺,不拜。寺僧强之,不从,反叱之曰:「彼佛裸跣不衣冠,我何拜为?」/壶公曰:西方圣人而来东土,犹衣章甫适越也。

何文肃乔新,幼阅陈子经《通鉴续编》,翰林周中规问曰:「子经书法何如?」曰:「先辈著述,非后生敢议。然吕文焕降元,不书其叛;张世杰溺海,不书死节;曹彬、包拯之卒,不书其官;纪羲轩,则采怪诞不经之谈;书辽金,则失内夏外夷之义,似有未当。」中规大惊,白其父冢宰公曰:「三郎学识不易及也。」/壶公曰:著书之难如此。

张简肃敷华七岁时,里社有竹木之祟,乃指挥群儿斩伐殆尽。/壶公曰:神勇。

刘咸栗六岁,待客,有谈及天下阨塞及运道可忧者,趋而进曰:「勿使奸雄闻之。」/壶公曰:此老成之见。天下事多为妄谈者所误。

倪文毅岳,五岁侍文僖公,问曰:「天上更有天,地下亦当有天。」盖已悟天包地之理矣。/壶公曰:朱子云:「天之上何物?」此问最玄。谁包天者?

王阳明幼问塾师曰:「何为第一等事?」塾师曰:「惟读书登第耳。」阳明曰:「登第恐非第一等事。或读书学圣贤耳。」其父笑曰:「汝欲学圣贤耶!」/壶公曰:做圣贤须从幼做起。

韩邦靖五岁读论语,至文王至德篇,掩卷若有思者。父问,对曰:「即如是,武王非矣。」/壶公曰:周武往往为幼童指摘,智故渐熟,便称「应乎天,顺乎人」。

吾子虚谨,年十岁,随祖求乐公谒郡守,曰:「幼孙能诗。」郡守试以"五马赋",挥毫立就,文采烂然。弱冠登第,馆试言志诗,诗曰:「阊阖重开试,琅玕愧未奇。赤墀临瑞气,金殿耀春曦。伏簇花初拥,香浓露转飞。雕龙文总就,鼓瑟志难移。突兀三山近,苍茫五岳低。际身天汉上,挥扫净虹霓。」时宰以狂抑之。